23/02/2016
宛在東京中央
《詩經·蒹葭》
蒹葭蒼蒼,白露為霜。所謂伊人,在水一方。溯洄從之,道阻且長;溯游從之,宛在水中央。
蒹葭淒淒,白露未晞。所謂伊人,在水之湄。溯洄從之,道阻且躋;溯游從之,宛在水中坻。
蒹葭采采,白露未已。所謂伊人,在水之涘。溯洄從之,道阻且右;溯游從之,宛在水中沚。
這首古詩描寫了對可望而不可即的意中人的憧憬與追求,古董商對仙丹的追尋,也是一般的懷有憧憬,對似是而非的仙丹患得患失!
「仙丹」人人想要,但除了要靠「三力」:財力、眼力、魄力,亦要靠一點運氣。
幾個月前,有一家網上媒體介紹2015年出現在拍賣場上的兩粒大「仙丹」,一粒是出現在佳士得秋拍的「雍正琺瑯彩赭墨梅竹圖碗」,另一粒出現在蘇富比的秋拍的「宋月白釉水盂」。
兩大拍賣行都出紕漏,不可能罷?
佳士得專書介紹「雍正琺瑯彩赭墨梅竹圖碗」,認為雍正水墨琺瑯彩從未公開拍賣過,因此珍稀矜貴。此碗原是Paul Freeman舊藏,但未見著錄,值得一提的是此碗上的兩句五言詩:
月幌見踈影,墨池聞暗光。
此兩句五言詩與現藏英國戴維德基金會,著錄於2013年倫敦出版《Chinese Ceramics, Highlights of the Sir Percival David Foundation》的一對水墨琺瑯彩直唇碗上的詩句雷同,兩句一模一樣的五言詩出現在兩只同是水墨琺瑯彩的碗上,簡直是不可思議!
佳士得用大量篇幅、清宮檔案上的資料,試圖證實此碗是來自清宮造辦處的皇家傑作,但我認為論點穿鑿附會,實不足以證明此碗是四爺當年把玩過的寳貝。
順帶一提,朱湯生Julian Thompson生前曾向我提出不同論點,質疑此碗是雍正朝的產物,但論點太多,此處不贅。
無論如何,此碗最終以85,240,000港元成交,比起2006年張宗憲的《乾隆琺瑯彩杏林春燕碗》的1.51億的拍賣價便宜了不少!
高仿水墨琺瑯彩碗我見過不少,「大慈善家」趙泰來便有四只,2010年開價4,000萬港元一只。
另一粒所謂「仙丹」:「宋月白釉水盂」,來自蘇富比2015年12月的小拍。這一只「宋月白釉水盂」估值50,000-70,000港元,最終以140萬落槌。同一家網上媒體認為此盂是「南宋官窰器」,140萬落槌價實在太便宜,是一粒大「仙丹」。這家網上媒體只知其一,不知其二,此盂我在預展時上過手,仔細看過,姑不論它是否「南宋官窰器」,它卻是百份百的「殘件」,可能是新鑲嵌金屬圈的崩口水盂,亦有可能是新鑲嵌金屬圈的葫蘆瓶的下半部,140萬的落槌價不見得特別便宜,更不是甚麼「仙丹」。
本地古董行家之間流傳幾句笑謔:「無膽無料只能在香港做收賣佬,有膽有料去東京中央打擂台、食仙丹。」東京中央是甚麽地方?東京中央是龍潭虎穴,是自視過高的人的「蠢人塚!」
它的拍品講明不能退貨,換言之,在東京中央食到「仙丹」是你的福氣;食到「砒霜」,是你的大不幸!
東京中央將於3月1日拍賣一只宋代汝窰鉢,估價2,750,000-4,400,000人民幣。你沒有看錯,是估價只是2,750,000-4,400,000人民幣的宋代汝窰鉢!可惜我是「無膽無料的收賣佬」,否則,我一定執拾行裝、帶足銀両,東渡扶桑,碰碰運氣,或者我福星高照,以幾百萬人民幣,拍到一只市値2億多的宋代汝窰鉢!
宋代的汝窰、成化的鬥彩、清三代的琺瑯彩同樣是驚世駭俗的珍品,市面難得一見。凡是珍品,歷來都有仿製品,而此三類瓷器中,以宋代的汝窰器最難仿製,因為釉方已經失傳,多年來我沒有見過一件像樣的仿製品。
笑話說過,言歸正傳。東京中央的拍品「宋代汝窰鉢」是疑似大仙丹,但其實與傳世的汝窰器相差何止十萬八千里遠,這顯示出東京中央的所謂專家一是水平太低,一是試圖混水摸魚,讀者諸君不可不察。
仙丹在哪?宛在東京中央,「宛」解作彷彿,好像,我並沒有說東京中央真的有「仙丹」,讀者諸君要留神,將來不要告我誤導,令你們蒙受金錢損失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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