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3/08/2024
哈梅內伊的血色旗,與內塔尼亞胡的時間表
自從哈馬斯政治領袖哈尼亞在德黑蘭被殺後,伊朗的清真寺塔頂又一次升起了代表復仇的血色旗,但對以色列的報復行動卻遲遲未有兌現。相反,哪怕是在巴黎奧運會舉行期間,以色列總理內塔尼亞胡也並沒有手軟,照舊對哈馬斯和黎巴嫩真主黨的高層目標發起了一連串致命打擊。
哈馬斯政治領袖哈尼亞在德黑蘭被殺(美聯社)
哈梅內伊的忍,與內塔尼亞胡的咄咄逼人形成鮮明對比。這一現象的長遠背景,固然是以色列背後有美國撐腰,使得德黑蘭的反擊行動變得投鼠忌器。正如美國防長奧斯汀火速派遣林肯號航母打擊群、喬治亞號核潛艦和F-20隱形轟炸機連隊前往中央司令部轄區。拜登政府發出的軍事訊號是明確的-白宮會默許內塔尼亞胡揮舞屠刀,但絕不姑息哈梅內伊的血色復仇。
但若把哈梅內伊與內塔尼亞胡的每一步動作,僅僅視為拜登政府幫以色列打的一場不公平拳擊賽,則在根本上誤解了這場血腥遊戲的本質。美國、以色列、伊朗各方在中東逐鹿數十載,所謂知己知彼,大家都不會「只識彎弓射大雕」。因此究其本質,兩者間的每個動作皆離不開一件事,就是緊盯美國總統選情。
以伊緊盯美國總統選情圈
如果說今年的總統選舉,在美國國內是一場支持與反對特朗普的鬥爭,那麼在國外何嘗不是一樣?哈梅內伊之一忍再忍,無非是為了避免刺激美國公眾對伊朗的敵對情緒,阻止特朗普重返美國政治核心的惡夢成真。反過來說,內塔尼亞胡之所以敢冒天下之大不韙,在拜登任內放手轟炸加沙,清理哈馬斯領袖,在很大程度上也是為了剝離美國反戰民眾對民主黨的支持,促成共和黨的特朗普重返白宮。
哈梅內伊為哈尼亞的靈柩祈禱(美聯社)
先看哈梅內伊的血色復仇旗:在伊斯蘭什葉派傳統中,這面旗幟代表著烈士的鮮血,昭示德黑蘭復仇的決心。但是,伊朗在過去四年間已是第二次升起這面旗。早在2020年1月3日,正是特朗普在上一任總統的末期,批准了對伊朗革命衛隊聖城旅司令蘇萊曼尼的獵殺行動。
美軍一架MQ-9「收割者」無人機,當天在巴格達國際機場附近,對蘇萊曼尼的車隊發動導彈襲擊,成功完成使命。雖然伊朗當時升起了復仇旗,但此後卻並未能阻止其軍事領袖與核技術專家,一個又一個被以色列「定點清除」。在今年4月的一次獵殺行動中,以軍出動F-35隱形戰機,空襲了伊朗駐敘利亞大使館,再一次殺死了聖城旅的高級指揮官扎赫迪等16人,團滅了革命衛隊在敘利亞的指揮中樞。
這一次,哈梅內伊又擺出一副堅決復仇的姿態,在拖延了兩周後,對以色列的軍事設施發出了「聲勢浩大」的導彈空襲。但是,德黑蘭在發動攻擊前,不僅與白宮保持了暢通的溝通渠道,使得拜登政府可以準確掌握伊朗的空襲時間,同時還將空襲計劃提前通知了北約成員國土耳其。這敲鑼打鼓的報復行動,使得以色列幾乎沒有遭受人員損失。
報復行動變相助特朗普競選
這一次,哈馬斯政治局主席哈尼亞在德黑蘭,亦即哈梅內伊的眼皮底下被殺,就是要迫使後者忍無可忍。伊朗再一次升起了血色復仇旗,但可圈可點的是,哈梅內伊的「必殺令」,卻和四月報復以軍空襲伊朗大使館相似。
這體現在一、伊朗反擊行動延後至少兩周,為緊張局勢提供了「冷靜期」;二、美伊之間存在各種形式的溝通渠道。例如《紐約時報》在哈尼亞被殺次日,仍能引述3名未透露身份的伊朗官員稱,哈梅內伊已在其官邸召開緊急國安會議,下達報復以色列的命令。這要麼是美媒測試德黑蘭反應的假新聞,否則沒有精神領袖的點頭,有哪位伊朗高官還敢在這個時候向《紐時》通風報信?
德黑蘭的復仇遲遲未有兌現,是因為哈梅內伊面臨艱難的決策-對內塔尼亞胡的進逼一忍再忍,將嚴重壓縮伊朗在中東的生存空間,繼而削弱他在強硬派心目中的統治權威。但如果打開全面報復以色列的綠燈,又可能激起美國國內對伊朗的敵意,變相為特朗普重返白宮鋪路。甚至在最壞的結局下,一如內塔尼亞胡所願,把事態擴大成伊朗和美國之間的直接軍事對抗。
內塔尼亞胡與特朗普建立了緊密關係(美聯社)
內塔尼亞胡的核心使命
哈梅內伊不樂見之結局,卻正是內塔尼亞胡竭盡全力欲達成之事。後者與美國民主黨的不合,早在奧巴馬當選總統時期就已浮上水面。當時,奧巴馬政府力圖推進所謂「亞洲再平衡」政策,把注意力轉向全力壓制中國。白宮為此開始為共和黨執政時期推行的反恐戰降溫,並把中東兵力調往西太平洋,以鞏固對中國的海上包圍圈。
奧巴馬試圖從中東抽身的舉動,引發了內塔尼亞胡的焦慮和不滿,但後者多次對白宮進行游說而不果。至此,內塔尼亞胡的核心使命,就是依托美國親以色列政治勢力的支持,不斷升級中東緊張情勢,迫使美國留在中東。那一段時間,中東正巧冒出了戰鬥力強大的伊斯蘭國(IS)武裝組織,而美國亦因此非但沒能撤離中東,反而繼續發動了對利比亞和敘利亞的軍事「維和」行動。
特朗普上台後,與內塔尼亞胡建立了緊密的合作關係,美以關係再度靠近。相較於民主黨推動美國撤離中東,並支持透過「兩國方案」解決以巴問題,特朗普旗幟鮮明地承認聖城耶路撒冷為以色列首都,等同於承認內塔尼亞胡在解決以巴問題上的主導地位。如前所述,特朗普還下令美軍直接出手獵殺蘇萊曼尼,為此後以色列對伊朗及其側翼打擊力度的升級開了綠燈。
紐約民眾示威抗議以軍轟炸加沙(美聯社)
賀錦麗最大的外部威脅
可見,對於哈梅內伊和內塔尼亞胡來說,特朗普重返白宮對各自的利弊是分明的。換一個角度來說,賀錦麗取代拜登成為民主黨總統候選人,坊間把焦點集中在她與特朗普的競逐,卻沒有意識到她當前最大的一個外部威脅,卻是來自內塔尼亞胡。
內塔尼亞胡利用去年10月哈馬斯發起的突擊行動,先是對加沙實施了毀滅性打擊,繼而又把戰火引向黎巴嫩,甚至是德黑蘭。如果賀錦麗在此後的競選中,仍像拜登般屈從於國會及華爾街的親以色列政治力量,繼續默許內塔尼亞胡擴大中東戰火規模,就可能激怒民主黨基層,尤其是反戰人士,打擊他們對賀錦麗的投票意願,而這些人士本應是民主黨的鐵票來源。
就此而言,內塔尼亞胡可以說是手握一張時間表-他在拜登任期尾聲,趁著美國政治的混亂全面升級流血衝突,既壓縮了伊朗的生存空間,又削弱了民主黨的團結。一旦特朗普上台,內塔尼亞胡啟動和談進程,他大概會獲得特朗普全力支持,搗毀兩國方案,以強勢姿態「解決」巴勒斯坦問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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