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5/11/2018
金庸筆下的極致人生
何謂「極致」?網上詞典解作「最佳的意境、情趣。」又引漢代何休 《<春秋公羊傳註疏>序》:「昔者孔子有云:吾志在《春秋》,行在《孝經》。此二學者,聖人之極致,治世之要務也。」「極致」二字進一步引申為「達到最高程度」。
「極致人生」若以現代語解拆,該是「最筍最正最威最勁最架勢最圓滿的人生」吧?金庸小說皆以男角主導,且看作者筆下,那位男士擁有最令人生羨的人生。
金庸自1955至1972十多年間,共創作了十五部小說,由萬多字的短篇、幾十萬字的中篇到百多萬字的長篇,都有。金庸把作品書名首字串成十四字對聯「飛雪連天射白鹿 笑書神俠倚碧鴛」,其中《越女劍》為獨立短篇,附錄於《俠客行》內,所以不包括在對聯之內。
(網絡圖片)
小說十五部,男角卻不止十五位,以《天龍八部》為例,除了武功蓋世的丐幫幫主喬峰,還有極其吸晴的虛竹、段譽;又如《笑傲江湖》,除了光明磊落、淡泊名利的令狐沖,尚有岳不群、任我行、左冷禪、向問天、林平之、風清揚、田伯光,各擅勝長,獨當一面。
作者以男性角度,建構各式各樣的男角,各有性格際遇,但依創作時序翻看金庸作品,不難發現早期作品男主角的定位跟晚期的,大異其趣。
打從金庸第一部小說《書劍恩仇錄》的陳家洛開始,男主角皆是身負絕頂武藝,劍法、刀法、棍法、鞭法,拳法、輕功,總有幾項是天下第一的;性格抱負必然是俠義凜然、以身報國,屢屢出手調解武林糾紛,甚有江湖地位。其他代表人物如《碧血劍》的袁承志、《射鵰英雄傳》的郭靖、《雪山飛狐》的胡斐、《倚天屠龍記》的張無忌及前述《天龍八部》的喬峰、《笑傲江湖》的令狐沖等。
雖說第五部《神鵰俠侶》內的楊過,狂傲不羈,行事亦正亦邪,跟上列名門正派出身的男角不可同日而語,與小龍女的一段感情關係亦頗具爭議性。但楊過因斷臂而有奇遇,以純內力自創一套「黯然銷魂掌」,武功不容置疑,後跟神雕結伴江湖,行俠仗義,又跟郭靖合力保家衛國,共同抵禦蒙古入侵,世稱「神鵰大俠」,也說得上是一代能人俠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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若把上述一概男角的特質拼合起來,可以斷言作者前期創作,均以武藝超凡、為家為國、男兒當自強作為小說男主角的極致人生目標。
及至1969年金庸最後一部小說《鹿鼎記》創造出韋小寶這個角色,作者彷彿把過往建構出來的大俠條件一切推倒,顛覆了前設的極致人生目標,另辟蹊徑。
韋小寶出身卑微,目不識丁,差點連自己名字也寫不來,親母韋春花乃揚州妓女,韋小寶自小在妓院長大,嗜賭貪財好色耍懶賴皮,完全不懂功夫,別人一打只管逃。
但因緣際會,韋小寶遊走於動輒得咎的皇帝身邊,還要招架朝廷、江湖裡裡外外的眾多人脈派系,屢屢歷奇卻又總是化險為夷,靠的不是武功,而是久經培訓的一張油嘴及街頭智慧 (Street Smart) ,直接點說,韋小寶就是轉數快,見人講人話,沒有太多做人原則,只求一己自在,紙醉金迷,吃喝玩樂,七位老婆。
金庸埋首十多年,創造出一系列世人仰慕的經典大俠原型,最後卻以一個小混混為自己的小說作結,在作者心目中,千帆過盡,所謂極致人生,可能就是這樣。
作品反映創作人的內心世界,八十年代金庸跟鄧小平見面,之後成為《基本法》起草委員,心路已轉,自有新天新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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