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4/09/2012
大收藏家的真實一面
媒體上的大收藏家,經常被冠上各種各樣的光環,收藏對他們而言,彷彿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,只要有錢,便可以辦到。事實上,這種程度的理解,如同我們看湖上的天鵝,但見其優雅,而不見其底下的奮力划水。真正引人景仰的大收藏家,不是一個「錢」字可以概括的,古往今來許多大收藏家的登峰過程中,錢甚至不是首要條件。
收藏對於任何人而言,都應該是一件平易可行的事。小時候,我們都收集過郵票、彈珠、漫畫、汽水蓋,這中間雖然也會花上一點零用錢,但我們都明白,耐性和專注才是產生最大樂趣的源頭。從一件到十件、從常見到罕見、從普通到精美,對於大收藏家而言,雖然他們的財力要比一般人多,卻都要經歷同樣的收藏過程。套一句老話,許多東西是錢買不到的,藏家有錢,但心目中的珍品卻芳蹤沓然,於是想盡辦法去天涯海角尋寶,一人之力鞭長莫及,因此衍生出獨立經營的畫廊和拍賣行。在收藏家眼中,他們的收藏即使經歷好幾十年,往往仍然處於「還差一件」的狀態,正如女士買衣服一般,從而燃點起他們繼續找下去的鬥志。
當然,一般人收藏的動機比較純粹,反正就是一己愛好而已。對於大收藏家來說,他們的收藏所具有的意義和影響力更為深遠,或為保存一國之文化,或為一種物類之整理,或重現湮滅的歷史片段,亦因如此,收藏過程在買賣以外,還不可避免的加入了調查、研究、實驗的過程。我們在美術史看到的關於過去的敍述,許多都不是自古流傳下來的,而是後人透過收藏的積累,重新整合、歸納,陸續有所發現。真正的大收藏家,許多同時是學術機構和博物館的贊助人,為的正是推動自己所愛好之收藏項目之學術發展。他們樂於和學者打交道,聆聽他們的專業分析,同時自己也充當半個學者身份,互相交流。
這種獎勵學術的做法,有時還帶有相當的隨機性。比方說,一位瓷器收藏家與一位精研瓷器的學者相熟,學者剛巧要進行一項龐大的研究計劃,需要一位研究員協助,於是收藏家便替學者支付了延聘該研究員的經費,如果該研究員正在攻取碩士或博士學位,便可能是替他支付了學費。這種宣傳效果極低的贊助方法,幾乎等同匿名,在老收藏家之間卻可謂屢見不鮮,其動機完全出於對某項目之熱情、與專家之間的友情,或者對後進的欣賞。另一種情況是,收藏家提供經費,讓學者可以到世界各地的學術機構工作,情況有如當下本科生的海外交流一般,你送一個人過來,我派一個人過去,這中間的經費由收藏家贊助,從而提升專家的專業知識。少數魄力非凡的收藏家,甚至會親身上陣,由本人直接攻取學位,使自己名正言順身兼學者身份。
說到這裏,彷彿收藏家都是聖人,其實不然。許多大收藏家,雖然都是學富五車之輩,但骨子裏個性執拗的性格巨星大有人在,他們脾氣發作起來,也不是說笑的。比方說,收藏家到了一定年資,覺得自己算是一家之言了,在行家切磋之中,往往都固執己見,即使人家言之有理,也是半分不退讓,如果剛好有兩個這種人槓上了,便經常會出現火星撞地球的情況,輕則擦槍走火,重則不歡而散,流傳出去,倒也成為一段軼事。
民國四公子之一張伯駒及夫人潘素,潘素亦是重要青綠山水畫家。
此外,大收藏家一旦遇上心頭之好,有時候會不顧後果的死嗑。「民國四公子」之一的張伯駒,家族出身清末督撫,出入民國金融界和軍政界,身家極之豐厚,嗜好文物收藏,買到沒錢也要買。
現藏北京故宮博物院的隋代展子虔《遊春圖》,由張伯駒先生損贈
1946年,他遇到了國寶級名作《遊春圖》,便把自己一座莊園賣掉,籌得黃金220兩,但尚缺20兩,於是跟夫人潘素商量。潘素也是風華絕代的一代才女,但考慮家中手頭拮据,便沒有答應。張伯駒情急之下,竟大耍賴皮,索性躺在地上,怎麼拉都不起來,最後迫得潘素答應賣掉首飾湊成。
讓人可敬的是,張伯駒傾家蕩產,卻只為了保存文物。他畢生收藏的精品,大部分都無償捐給了國家。踏入二十一世紀,收藏理應不必如此淒美,但在談及投資增值之餘,合該時時自勉,這亦是為社會累積文化的工作,切勿落入炒賣暴富之歧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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