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小龍誕辰85周年：從富藝斯拍賣，看《李小龍》上官小寶筆尖上的龍影

　　有人問，還有人喜歡漫畫嗎？另一人則說，漫畫整個行業已消失。然則，漫畫還有什麼值得看？從上周富藝斯拍賣上官小寶的作品，或許能夠看出一些端倪。那一頁頁泛黃的原稿，墨線遒勁，劃破時空，將我們帶回一個紙張沙沙作響、英雄自方格中躍然而出的年代。

　　上官小寶，本名鄺東原，自11歲握筆入行，從「衫花」、「說明」做起，終成一代宗師。他與黃玉郎雙峰並峙，共築了70年代港漫的黃金盛世。其筆下的《李小龍》，自1971年連載，長達1,500餘期，是香港漫畫史最長壽的傳奇之一。這部作品，早已不僅僅是追摹一位巨星；它是以線條為筋骨，以墨水為血液，再造了一個紙上的武學宇宙。

　　觀其手稿，方知何謂「動」。李小龍的截拳道哲學，講求如水般流動、無形無式。如何將這份電光石火的動感，凝固於靜止的平面？上官小寶苦練筆法，以鋼筆尖的細勁勾勒肌肉的瞬間爆發，以毛筆的頓挫渲染衣袂的獵獵風聲。他汲取電影鏡頭的韻律，將分格化作武術的節拍。看那《六點半棍》的原稿，棍影連綿彷彿破紙而出；《神腿闘乾坤》的踢擊，力道直透紙背。這不是簡單的摹寫，而是以畫筆與李小龍的武魂進行的一場隔空對話。

　　更可貴者，在於其「情」。看上官小寶在訪問中坦言，靈感源於黃飛鴻電影中的師徒倫理。故其《李小龍》世界裏，除卻凌厲武打，更有濃郁的人間煙火。他最愛的角色沙膽仔，憨直詼諧，為剛勁的劇情注入溫潤的幽默。這種對市井人情、師徒義理的細膩刻畫，正是港漫「以地道取勝」的精髓。它讓讀者不僅仰望英雄，更在那些鮮活的配角身上，看見自己街坊生活的倒影。

　　當日本漫畫如潮水般湧入，上官小寶那一代漫畫家的應對，是「偷師」其技，更堅守其魂。他們在畫紙這方寸之地，與本地讀者呼吸相聞，將香港那份「做自己喜歡的事，用心努力去完成，不受任何規限」的隨意與拼搏，灌注於每一筆之中。這便是他所言的「香港精神」，一種在商業夾縫中野蠻生長的創造力。

　　如今，漫畫載體或許遷移，行業潮汐或已變換。但富藝斯拍賣場上，那些凝聚了30年光陰的手稿，以其藝術的純粹與歷史的重量，給出了無聲的答案：漫畫從未消失，它只是換了容顏。上官小寶的筆墨，封存的不只是一位武者的身影，更是一座城市在特定年代裏，那蓬勃、生猛、敢於做夢的文化元氣。李小龍的哲學是「以無法為有法」，而上官小寶的漫畫，則證明了筆尖之下，自有不朽的江河。只要還有人為那一格之中所蘊含的動勢與深情而心動，漫畫的靈魂，便永遠有處可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