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6/06/2020
「隱姓埋名」的無斷代石雕拍品
從事古董文物買賣那麽多年，我從來设有買入任何石雕佛像，原因是在市埸上出現的石雕佛像不是來自石窟，便是來自寺廟，有迹可尋，容易被指摘販賣賊贓。
上世紀九十年代，大量石雕湧到香港，大部份是佛教造像，其中來自北齊、北魏、隋唐的佔大多數，價格亦相對便宜，一個唐朝白石「波蘿頭」，叫價亦只是幾萬港元，令到外國的收藏家、古董商趨之若鶩。
當年最興旺的時候，荷里活道和嚤囉街隨處可見石雕，甚至有些店鋪外也擺滿大型石雕，令人以為香港已變成石雕批發中心！
當年一個新移民在嚤囉街的店鋪擺放了大量大大小小的石雕，我問她是真的還是假的，她回答說是「生意貨」，相當老實。一件北齊加彩大型立佛，叫價只是七萬大元，當然不可能是真北齊石雕。
一個在荷里活商場呃神騙鬼的新移民有一天當我經過時，神神秘秘地問我買不買龍門石雕，我答可以看看之後，他拉開布簾，給我看一個大型佛頭，說是貨真價實的龍門佛頭，要賣八十萬，說如果我喜歡，可以便宜一㸃賣給我。我仔細看了一會，發現皮殼都是人為，並非天然風化，笑笑口便走開。
這位仁兄後來接受「Too simple, sometimes naive」的張寶華訪問時，大言不慚教人「以藏養藏」，最終成為荷里活道笑柄。
拍賣行拍賣來歷不明或明知是來自著名石窟的佛教造像由來已久，中國大陸政府愛理不理，反而出大力追回部分由義大利人設計，後來被全數盗去外國的圓明園十二生肖水法，令人費解！
沙岩雕菩薩像 來源：香港蘇富比
2007年蘇富比於紐約拍賣一尊沙岩雕菩薩像，拍賣目錄詳列修補狀態，明確指出佛首及身軀雖來自不同年代，但均是隋至盛唐典型天龍山石窟菩薩造像。這一尊隋唐石雕佛教藝術品最終以145,000美元成交，低於最低估價的150,000美元。
有趣的是，同一尊沙岩雕菩薩像去年4月已經拍賣了一次，估價1,200,000-1,500,000港元，最終以1,500,000港元成交。當時蘇富比斷代為唐，但没有提到來自天龍山石窟。最近卻更退一步「隱姓埋名」出現於香港蘇富比「博古五千」拍賣會，由天龍山石窟菩薩造像變成唐代佛像，再變成「風格類近多處中國名石窟造像，其中又以天龍山石窟最為接近」的無斷代、無明確出處、可新可舊的佛教藝術品，估價卻是非常吸引的150,000-200,000港元。更加有趣的是竟然有買家出價231萬港元！整件事透着一㸃蹺蹊！去年的買家花了1,500,000港元買入，今年卻同意蘇富比150,000-200,000港元的估價，明顯有違常理。去年的買家究竟有没有付款提貨，還是去年的是假成交？說到底，我不相信買家花了1,500,000港元買入一件貨之後，過了一年再釋出時會同意蘇富比150,000-200,000港元的估價。
2018年紐約蘇富比上拍一尊唐代石雕佛首，後被懷疑是龍門石窟被盗文物而撤拍。蘇富比是否吸收了教訓，因此今次將天龍山石窟菩薩造像完全「隱姓埋名」，意圖瞞天過海？還是2007年及去年的專業判斷完全錯誤，覺今是而昨非？如是前者，蘇富比算不算專業失德？我認為蘇富比欠買家一個解釋。
提到中國大陸名山大川的石窟佛教造像被盗賣去外國一事，不能不提一個備受爭議的人物――盧芹齋。十九世紀末二十世紀初，盧芹齋經手賣出的中國古董文物數以千萬計，其中包括唐三彩、古代青銅器、古玉器、南北朝與隋、唐的佛像等等。他的最大手筆是將昭陵六駿中的「颯露紫」跟 「拳毛騧」賣至美國，現存於賓州大學考古與人類博物館，因此許多中國人視他為文物販子、賣國賊。1950年他辯稱「我出口的文物都是從市場上通過與別人競標買來的，我賣到國外的文物如今都得到了妥善的保護。如果當時把它們留在了中國，恐怕只會讓不了解它們價值的人給毀掉」。這是一種詭辯，幾乎是所有拍賣行、古董商、文物販子、盗墓賊、走私客常常掛在口邊的說話。古董文物留在中國大陸是否一定給毀掉，永遠没有人知道答案。證諸史實，十年文化大革命期間，確實有海量的古董文物被無知的人摧毁。盧芹齋賣去外國的古董文物是否在摧毁之列，没有人可以提供一個肯定的答案。
有人認為中國古董文物是人類的共同遺產，應由全人類合力保護；有部分強國人卻認為中國古董文物是老祖宗遺留下來的寶貝，不應流散去外國，理應全數回歸中國大陸，因此出現所謂搶救流失海外國寶的荒誕劇，例如圓明園十二生肖水法。
流失海外的中國古董文物數以千萬計，如何搶救，在拍賣會成功競拍之後不付款提貨來搶救？民間的所謂搶救流失海外國寶的行為，根本就是閙劇，丢盡了中國人的臉！
《經濟通》所刊的署名及／或不署名文章，相關內容屬作者個人意見，並不代表《經濟通》立場，《經濟通》所扮演的角色是提供一個自由言論平台。
樂本健【年度感謝祭】維柏健及natural Factors全線2件7折► 了解詳情
